飲料店的微糖女孩

　　自從被身為店長的好友強迫來幫忙後，他不知不覺在這間飲料店打工一年了，見過各式各樣的客人，自然也是有熟客認得他並成為朋友，只不過這段時間他很在意其中一位客人，也不是說這位客人多特別，就只是很剛好的注意到。

　　「我要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是的，就是眼前這位客人，身形嬌小可愛，綁著一頭黑馬尾，淡漠的眼神卻不讓人感到討厭，僅是覺得她累了而已。今日的她穿著白襯衫紮進水藍的短褲，露出白皙的雙腿，在這炎熱的天氣顯得清涼許多。她從側背包中取出手機，顯示條碼要付款，那隻纖細漂亮的食指帶著一枚頗有質感的戒指。

　　結帳並請她稍等之後，她退到一旁等待，他則繼續幫下一位客人結帳。在飲料製作的過程中她持續低頭滑手機，偶爾抬頭看櫃檯，似乎在觀察飲料還需要多久，卻沒有太過在意，不趕時間地繼續盯著手機。

　　他之所以會注意到這位客人，原因在對方從某一天開始都會固定時間來點固定的飲料，因而在這半年產生了印象。或許這在服務業沒什麼好稀奇的，但他就是很剛好的對她產生了好奇，畢竟自己一週排班三天，經常三天都會看到她。

　　也不是要自誇，他對自己的長相頗有自信的，也很常有人是為了看他而特地來買飲料搭訕，又或是多看他幾眼，只不過這位客人第一次來買的情形卻讓他印象深刻。

　　他還記得那是九月的某個禮拜一傍晚，他百般無聊地站櫃，就看著她走進視線範圍，轉頭看了眼貼在牆上的菜單而停下腳步，緩緩靠近，他知道對方要買飲料，而後她很快站在點餐區。

　　「我要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這樣是五十五元，請問要載具嗎？」

　　他也提起笑容面對客人，一邊觀察新面孔，一邊向她詢問，只見對方看了他一眼後就低頭操弄手機，再顯示出條碼畫面。只有那一眼，他也從客人的眼神中讀出了好奇的情緒，但很快又被疲憊的神情掩蓋，好似不在乎地看往他處。

　　他幫她結帳完後，她就退到一旁默默等待。

　　他苦笑，好吧，或許她對自己沒興趣，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又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大明星。

　　以為他們只有這一次的見面，卻很快再兩天後也就是禮拜三再次相遇。她同樣經過店面停下腳步，頭卻沒有抬起地盯著手中的手機，走到櫃檯前。

　　「我要一杯……冰淇淋紅茶拿鐵，微糖去冰，一杯椰果奶茶，半糖少冰，還要一杯多多綠，微糖微冰。」

　　「那這邊確認一下，您要……這樣總共三杯對嗎？需要加購袋子嗎？」

　　「對三杯，袋子不用。」

　　他再次替她結帳，她也再次秀出條碼，這次連看也沒看他，視線似乎一直都在盯著下方或是收銀台，然後退到一邊等待。

　　禮拜五的時候，他又遇見她了，他忍不住微笑，他也不曉得自己在笑什麼，但沒關係，因為她也不會看見，她只是低頭盯著菜單思考，而後又點了飲料。

　　「兩杯四季春，微糖微冰。」

　　他一邊幫她結帳，一邊思考一個禮拜喝三天的飲料沒問題嗎？不不不，或許只是幫其他人買的，不過三天值班都遇見也太巧了，該不會在其他天她也會每天來買吧？這讓他忍不住想問問其他同事。

　　你有遇到一位綁馬尾小小隻，總是一號表情的女客人嗎？

　　好像很失禮……還是算了先別問。

　　等到下個禮拜一的傍晚，他又遇見她了。

　　「我要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一模一樣啊。他忍不住想，然後照著程序幫對方結帳，雖然對方的臉是面著他，但眼神很明顯並沒有對上，像是保持著一種距離或禮貌，沒有直視而是看著其他地方。禮拜三的傍晚她也來了，一樣看著手機點飲料，似乎是替朋友們點的，這次有五杯不同的飲品，她向他加購袋子，他幫她裝好並交給她。禮拜五的中午對方也出現了，同樣是兩杯四季春，微糖微冰。

　　連續幾個禮拜都是差不多的模式，儘管他偶爾因為排班的關係而沒有遇上對方，但禮拜一一定有班，甚至可以說他是為了看對方是否真的每次都來點固定的飲品，讓他每個禮拜一見到她就差點在對方到櫃檯前先幫忙點了。

　　記得有一次對方剛走到櫃檯還沒開口，他就沒忍住笑意地問：「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對嗎？」當時對方訝異而愣住的表情令他難忘，甚至還不小心口吃，像是當機的機器人那樣，最後才隨意地點頭並出示結帳條碼，慌張地跑到取餐區背對店面，從她僵硬的肢體與不斷搓揉手指的反應推測出她的緊張或是……害羞？總之他在櫃檯樂得很，終於發現她的另一種表情了。

　　在那之後，每當他遇到她，總是嘗試想和對方聊天，不過她的反應不是冷淡就是簡短到沒辦法繼續聊下去，甚至還會在結帳完畢後快速退到店門口，想聊天只能大聲說話，他只好作罷，轉而和同事或是前來捧場的朋友隨意談談。

　　冷漠的反應，他卻不討厭，因為他知道這只是其中一面。

　　其實在飲料店做這麼久後，他都會偷偷替不曉得名字的熟客取綽號，這位客人當然也有，因為她總是在禮拜一的傍晚來點波霸奶茶，他也有想過是不是取名叫波霸女，但想了一下好像不太妙，超級失禮的。最後的最後，他想到一個最適合她的綽號，那就是──微糖女孩。

　　他發現這位客人總是在禮拜一和禮拜五點固定的飲品，不外乎都是微糖微冰，仔細一想，微糖微冰這個形容不覺得很適合她嗎？嬌小可愛，卻有點冰冰冷冷的女孩，怎麼想都是在形容她。

　　咦？為什麼不是叫微冰女孩，或是微糖微冰，而是只取微糖兩個字呢？該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濾鏡吧？

　　啊，那是因為，有一件事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偷偷藏在心底。他之所以會認為「微糖」這個形容很適合她，會給她取作微糖女孩這個綽號，那都是因為每當禮拜一他將做好的波霸奶茶交給她時……

　　「來，波霸奶茶好了唷。」

　　疲憊淡漠的眼神會發出光彩，不同於點餐時悶聲，細柔而有活力的聲音傳到耳裡，而眼前出現的則是──

　　「謝謝！」

　　捧著飲料彎眼致謝的，令他印象深刻的表情。

　　只有在這時才會看著他雙眼的女孩。

　　他並不討厭她有一點冰冷的回應。

　　因為之後會得到有一點甜的笑容。

　　半年觀察下來，雖然只有簡單的互動，他也對微糖女孩有一些了解，例如……她除了喜歡微糖微冰的飲料之外，也喜歡買附近一家頗有名的便當當作晚餐，經常見她提著便當來買飲料。她似乎也很喜歡小浣熊，她的背包，手機桌布，飲料提袋和幾件上衣都會出現可愛的小浣熊圖案，讓他不在意都不行。還有在每個月的某一週 ，原本都點微糖微冰的她也會做一點小改變。

　　「一杯波霸奶茶，微糖溫的。」

　　他剛開始還滿訝異的，但時間一久自然能推敲出怎麼一回事，女孩子嘛，總有個幾天不太方便。雖然就這樣默默記住時間好像很變態，做這行的本來就很常去觀察客人，更別說是常客的一些習慣或喜好了，他努力說服自己這只是職業病，絕對不是刻意的──卻還是忍不住偷偷關心對方，甚至還找了很爛的藉口，憑著被自家老姊使喚跑腿買甜食緩解不適感的記憶也買了一款評價不錯的巧克力，趁機在遞飲料時交給她。

　　「那個，店裡剛好有很多吃的，妳也算是我們的老顧客，所以這個送妳。」

　　「可、可以嗎？」

　　她受寵若驚的反應又讓他不自覺多看幾眼，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微笑點頭。

　　「謝謝你！」

　　那張臉色有些蒼白的面容總算恢復了點血色，露出笑容。

　　「唉唷，我怎麼不知道店裡有吃的？」

　　等微糖女孩離開，方才就在後頭一直偷瞄的同事湊到他身邊故意大聲問，害他差點活活把對方摀嘴悶死。

　　「咳、咳，你、你是想殺人啊！」

　　「是你講太大聲嚇到我了。」

　　「屁啦，明明就是喜歡人家所以作賊心虛。」

　　他一聽，趕緊否認，對方卻愈笑愈狡猾。

　　「哦──不然你幹麼特地送人家東西呢？記得那個女生好像禮拜一都會來，所以你才會每次都在禮拜一排班還不准有人跟你搶吧？欸幹！打屁！被我說中了齁哈哈哈！」

　　他不太想承認，但在聽對方這麼說之後內心不知怎麼有點不高興，好像本來只有他知道的事情，不再只有他知道了。

　　更令他鬱悶的是微糖女孩在那之後整整一個禮拜都沒有出現，問了同事也說沒遇見。他除了失望之外，也開始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或是、或是聽見兩人的對話發現他的謊言而生氣不來了？那一週的他上班總是心不在焉，儘管還是有好好的工作，但在熟人眼裡都看得出他有點怪怪的而跑來關心，其中也包含當初拉他進來的店長。

　　「不用理他啦店長，那小子只是相思病發作。」

　　「什麼！你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給我說！臭小子居然偷跑！」

　　在休息室被氣憤的店長揪著衣領，他也只是瞥了一眼，後又看向一旁嘆氣，惹得店長更加生氣地勒著他不放，另一位即將下班的同事在一旁哈哈大笑。

　　三人鬧得正開心，在櫃檯值班的同事探頭進來，一臉不滿地瞪著他們：「喂，三個閒閒沒事就來幫忙，客人很多。」同事說完還看了他一眼，揚起嘴角一臉狡黠。

　　「喔對了，柳橙汁心心念念的『客人』來囉。」

　　同事刻意地強調讓店長瞥向他，準備要閃人的同事也停下腳步看著他，一瞬間，他就消失在休息室跑去了櫃檯，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三人。

　　他站在收銀台替客人們結帳，現在是下班與晚餐的巔峰，客人自然也比其他時段多，此時旁邊的等候區已經站了三組客人了，前面還有五組客人等著點餐。身後傳來店長和同事快速製作飲料的聲音，他心想自己也得去幫忙，否則會讓客人等候太久，卻又在最後一位客人上前時愣住。

　　「我要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熟悉的聲音和已經背下的句子再次出現，他抬頭就見到微糖女孩依舊放低視線看著他的手，舉著手機等他刷條碼付款。

　　胸口如放下石頭般輕鬆起來，他再次恢復以往的精神與笑容替她結帳，又忍不住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今天比較晚來耶。」讓他以為對方不會再過來了，也差點因為下班而錯過。

　　微糖女孩抿著嘴，盯著手機確定結帳成功才回答他。

　　「嗯，處理事情所以拖到時間了。」

　　見她又從側背包拿出小浣熊的提袋，這是只有在禮拜一才能見到的東西呢。他想，很快又找回注意力趕緊去幫忙同事，等把這幾組客人的飲料交出後他也要下班了，當他拿著微糖女孩的飲料經過同事時還被拍肩膀附上賊笑的表情，讓他差點要把手中的飲料砸在同事臉上。

　　拿布將飲料杯擦拭乾淨，他站在領餐區把飲料交給微糖女孩，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將杯子塞進提袋，他又問她：「妳上禮拜怎麼都沒來啊？」

　　對方身體明顯一僵，也停止手邊的動作，然而她低著頭根本無法看清現在的表情，正當他想開個玩笑緩解氣氛時微糖女孩才支支吾吾開口，抬頭時的表情讓他差點沒忍住地在內心吶喊。

　　「我不小心感冒了……所以都待在家休息，還有……上次的巧克力很好吃，謝謝你。」

　　好像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她說得很小聲，神情也不太自在又像是很丟人一般紅著臉看他。他強撐著冷靜簡單關心確認對方現在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後，在她踏出店的瞬間「咻」的一聲蹲在了櫃檯下，同事和店長紛紛一臉怪異望向他們超有事的同仁。

　　「謝謝店長讓我在這工作──！」

　　兩人搖著頭一臉無藥可救。

　　秋冬換季的時候他不小心重感冒，高燒三天還被嚇壞的室友送去醫院，休息了好幾天才逐漸康復，活動亂跳的回到學校，被損友群調侃了很久，也有來自天使們的關心。

　　他走進教室見到老朋友在老位置，剛坐下就被塞了一個紙袋，他抱著紙袋一臉莫名其妙，對方才慢悠悠的解釋：「那個女生說要給你的啦。」

　　「什麼？哪個女生？」

　　可能是腦袋太多天沒轉了，沒辦法馬上反應過來，他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是哪個人。

　　「就是那個啊，常常來買波霸奶茶的那個，可能看你都沒來吧就跑來問，值班的說你重病休假中，昨天就拿那袋說要給你囉。」

　　「哇賽，柳橙汁的春天要來了嗎？」

　　另一個要好的同學突然插進對話，一臉曖昧地盯著他，同在飲料店打工的朋友則翻了個白眼給，而他卻沒有理會兩人，如獲珍寶般捧著紙袋笑得燦爛，兩人看了都想巴他頭。

　　打開紙袋後發現裡面放了暖暖包、感冒藥、喉糖以及一些小甜食，還有張卡片簡單寫著「上次的回禮，早日康復」還畫了一隻小浣熊。

　　無法抑制上揚的嘴角，他開心地抱著紙袋趴在桌上無聲歡呼。

　　她關心我耶。

　　整堂課都沒聽進去，他滿腦子都只有這個想法。

　　好想快點上班，好想快點看見她，跟她道謝。

　　店長前陣子有準備一個集點小活動，每五十元就可以集一點，湊到二十點就能免費換一杯飲品，店長還為了這個去刻了印章，也因此他每次都會替來買飲料又想集點的客人在集點卡上蓋章，也被朋友凹過幾次多蓋幾個，他當然都拒絕了。

　　他也有給微糖女孩一張集點卡，因此除了給條碼掃之外，她會從票夾拿出集點卡交給他蓋章。如果她還是固定的來買飲料，大概四個禮拜就會集滿一張了，但也可能會為了集點而多買一點或多來幾次增加印章。

　　不過……每次蓋章時以為會多出幾個不是他蓋的章，拿到集點卡卻會發現它的數量沒有增加，還是他上次看見的那樣，也因此每次幫微糖女孩蓋集點章時他心裡都會偷樂著，忍不住想她是不是都沒有在其他時段來，彷彿是特地在他有上班的時段才來買飲料的。

　　當然，他沒有笨到跟同事分享這件事，畢竟這只是他自己的妄想，說出來不是笑死人嗎？甚至可以想像同事如何笑他自戀或腦洞太大，人家只是固定時間來買，而他剛好都有值班罷了。

　　他偶爾不會在禮拜三或禮拜五排班，但每次在這兩天值班就會遇到微糖女孩，所以當他在第三個禮拜的禮拜五值班，接過她的集點卡一看時，有點意外地問起：「你前天沒有來買啊？」禮拜三她通常都會買好幾杯飲料呢。

　　又是熟悉的反應，她瞬間緊張又放鬆肢體，聲音平淡但比平常還要小聲，「嗯……沒人說要喝就沒買了。」收起他交出的集點卡，她回答完後照往常那樣到取餐區靜靜等待了。

　　他沉思了幾秒，繼續替下一位客人結帳，心思卻不曉得飛哪去，讓從後頭經過的同事踢了下屁股，叫了一聲轉頭瞪卻被更不爽的眼神嚇得趕緊回頭繼續認真工作。

　　雖然在意到不行，卻也不好直接問她，所以他在換班休息時問了同事。

　　「啊？你說哪個？」

　　不行，這個人沒跟他一起值班過，根本不認得她。

　　「你幹麼問這個？想追人家就說啊，不是很會搭訕？」

　　才沒有！他不是那種輕浮的人！雖然有試過聊天或是見過好幾次想認識沒錯……但對方根本不領情，還是那個一號表情還逃得遠遠的，他也不好強硬的跑過去啊。

　　「我是看過好幾次她經過但沒買飲料，就直接走過去，很筆直地走，連轉頭看都沒有。」

　　但這個人的值班時間本來就兜不上啊。

　　「不知道欸，好像除了禮拜一很固定，其他時間都很浮動，唉我又不像你變態一直注意人家，哪知道她什麼時候來啦。」

　　「我又不是故意的！很常見到自然而然就會有印象了啊！」

　　所以三跟五的時間其實沒那麼固定嗎？但是……

　　會是自己多想嗎？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思考，總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太在意了，有走火入魔的傾向，看來得收斂一點，不要多想。

　　「微糖女孩就只是……店裡的熟客而已。」

　　「常常來買飲料的客人，僅此而已。」

　　他如此告訴自己。

　　他持續替她蓋集點章，直到湊滿二十點，她仍然點了杯微糖微冰的波霸奶茶，拿到飲料時還是笑得很好看，他靜靜地回以微笑，收起那張由自己親自幫她蓋滿的集點卡，放在店裡安排的櫃子裡。

　　他在飲料店工作，但本質還是學生，不過因為是大三生所以課不多，才會在空閒時間排班，不然大部分他都會和朋友隨便去哪逛或球場對決。

　　午餐時間學校附近的店家總是擠滿人潮，他們好不容易在一家早午餐找到四人桌，點餐完後在座位上回味起今日教授說的笑話，讓全班笑得合不攏嘴。因為空間不算大也不算小，跟鄰桌距離很近，多少聽得見其他桌聊天的聲音。

　　「所以你們到底要不要去xx看帥哥啦！」

　　他意外聽見自己工作的飲料店店名，而好奇地將注意力偷偷轉移到後方，從位置看來應該是正後方的那桌。

　　「對啊，講那麼久到底什麼時候去？」

　　「聽說那家服務態度很好，而且有一個帥哥店員都會笑得很可愛！」

　　哦？他怎麼不知道有哪個同事笑得很可愛？這時卻被旁邊的同事兼朋友撞了下肩膀。

　　「雖然這樣講很噁心，但他們在說你啦白痴。」

　　「蛤？我哪有？」

　　「你的營業模式就是那樣，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在你值班的時候來？啊？」

　　「好好好，我知道了大哥別生氣。」

　　跟朋友說話的時候後方又聊到如何……搭訕他。

　　「好想跟他要唉居追蹤喔……你們知道他的帳號嗎？怎麼感覺很多人都有？」

　　「我聽朋友說他帳號鎖私人耶，但親自去要他好像就會給追，直接戳他會拒絕。」

　　啊，確實是在說他沒錯，當面跟他要唉居或是賴他都會給，就當作交朋友嘛，況且也親自見過本人有印象也有一些交流了，但對那些直接加他的人他完全不認識，到底為什麼要讓見都沒見過的人知道他的私生活呢？

　　「餐來了，快吃，等等老陳的課不能遲到。」

　　朋友說著就開始邊吃邊和其他人聊起來，他也打算將注意力收回專心在和朋友的交流上，卻在這時聽見某個人的聲音。

　　「還是今天去茗茗家的時候順便？是不是剛好會經過啊？」

　　「嗯，會經過。」

　　他愣著筷子有點不確定，但那平淡的聲線卻又那麼熟悉。

　　「茗茗經過的時候有看過那個店員嗎？帥嗎帥嗎？是不是真的很親切可愛？」

　　他忍不住豎起耳朵，心臟有些急促地亂跳。

　　「看過啊，人很好。」

　　「你覺得帥嗎？」

　　「哦……應該？」

　　「噗──」

　　朋友在一旁不小心笑出聲，噴到對面同學的身上引來謾罵，他也不爭氣的加入罵人的行列。

　　為什麼是那麼不確定的語氣啊──

　　和微糖女孩相遇半年，他第一次見到對方和朋友一起來，而且是「一群」朋友，幾個人圍在一起討論一會，突然將她推出來，各個都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只有她不苟言笑，甚至可以說心情很糟。儘管如此，她還是被朋友推出來了，很不情願地站在櫃台前，其中一位朋友搭著她的肩站在背後催促著。

　　「請問需要什麼？」

　　他也開啟營業模式朝他們一笑，想知道現在又在玩什麼了。

　　「一杯四季春。」

　　因為以前她就點過不少次，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反問：「一樣是微糖微冰嗎？」

　　沒想到她的朋友卻馬上否認，「不對！快點，你親自講才算喔。」那位朋友繼續催促著她，讓她如同遭受什麼酷刑一般，非常不情願。

　　「呃，那甜度冰塊是？」

　　雖然後面沒有其他客人，但耽誤太久被店長發現還是會被念的，他耐心的等待卻也很希望對方說出來。

　　微糖女孩抿嘴掙扎，才慢慢撬開唇齒回答：「跟、跟我一樣甜，跟我一樣冰……」說完的當下她頭也不抬，只是尷尬地舉著手機條碼的畫面。

　　他有一瞬間閃神，又很快領悟到什麼，不禁露出笑容，「大冒險輸了？」這種事還真不少見。

　　「對！可以麻煩店員不要貼貼紙上去嗎？我們要喝了再猜！」

　　她的朋友替她回答，她則是在付款後趕緊衝回朋友群那，似乎是很尷尬而不敢面向他。

　　他思考了一會，跟同事換手後去後方製作飲料，把飲料交給她時笑咪咪的模樣全被後方的人收在眼底，他自己也很好奇微糖女孩喝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總之都會很有趣吧？

　　果不其然，在她戳下吸管喝了一口後，瞪大雙眼的模樣還挺可愛的，慢慢讓吸管遠離自己的唇齒，神色有些複雜地朝他瞥去，然後往旁邊挪移離開了視線範圍。其他人見她的反應紛紛接過飲料喝了一口，一群人開始起鬨笑鬧著，頓時引來不少路人的視線，他們卻不在乎地繼續笑鬧。

　　後來接續有其他人來點飲料，也有點了很奇怪的搭配，或是用有點怪異的用詞，也有很直接跟他要聯絡方式的，其中幾個的聲音他認得，是上次在早午餐店遇到的那批人。

　　第一個人成功加好友後，後面陸陸續續也來了幾個人，似乎一口氣把她的朋友都認識了一遍，唯獨剩她還沒，但始終沒等到她主動，雖然很可惜但也不急，只是希望從這次後她可以再多注意他一些。

　　等他們離開後安靜一小段時間才又有新客人前來點飲，這種前後落差他也習慣了，只是因為今天的小插曲，他在下個禮拜一見面時調皮笑道：「甜度要跟上次一樣嗎？」

　　她害羞的反應像小動物炸毛一樣可愛，「微糖就好！微糖微冰！謝謝！」

　　「好，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今天的她還是跟往常一樣有趣呢。

FIN

202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