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料店的微笑男孩

　　一開始她並沒有注意到這家飲料店，或許是因為忙著搬家吧？她沒有時間去留意身邊的景色，只想快點處理完手邊的事情，然後放假回老家。假期結束她才回到這裡，放慢腳步看看未來要住的社區與附近的店家，知道這邊有家飲料店但沒有太在意，本應就這樣路過的，直到她的視線不經意飄向櫃檯，捕捉到一抹難以忽視的笑顏，停下腳步，猶豫了幾秒才繼續向前。

　　一個禮拜過去，因為是回家必經之路，她都會經過那家飲料店，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之後，在一次放學經過時她先遠遠看了眼菜單，才慢慢走到櫃檯。

　　店員很親切地問她要點什麼，她沒有猶豫地回答：「我要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

　　「這樣是五十五元，請問要載具嗎？」

　　聽見店員的聲音，她抬頭看他一眼，和第一次見到的笑容一模一樣，也跟往後幾次的笑容相同，很好看，很可愛，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類型。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拿出手機將載具和付款條碼給他，在拿到領餐號碼後就站在一旁等飲料做完。

　　是營業式笑容吧，她想。

　　不過她不討厭，所以才願意在憂鬱又疲憊的禮拜一選擇這家飲料店。

　　她決定在每個禮拜一買杯飲料犒賞自己，假日結束上課的第一天總是讓人愉快不起來，但在這辛苦的一天結束後得到一杯甜滋滋的飲料，心情就會跟著快樂起來，沖淡所有疲勞，只剩甜甜的糖分。

　　「波霸奶茶好了唷！」

　　因此，每次拿到飲料時，她都會很高興，期待回家後喝下的那一口。

　　「謝謝！」

　　光是那樣就讓她快樂得笑出來了。

　　她在禮拜三放學後傳訊息問室友要不要喝飲料，得到確定的答覆後就看著她們想喝的飲料再次走到櫃檯前，她沒有抬頭看店員，但她知道跟上一次的店員是同一位，只是因為飲料有點多杯讓她緊張怕點錯而不敢輕易抬頭，點完之後也拿手機條碼出來，用零錢她會很慌張地翻找零錢，還不如直接從卡裡扣比較快，也可以避免一些糗事發生，例如少拿錢、掉錢、或是怕碰到對方而不知道怎麼給錢拿找錢什麼的……

　　啊！麻煩死了，刷卡最快！

　　她也想好禮拜五要怎麼犒賞辛苦撐過一個禮拜的自己，所以又來買飲料了。

　　「您好需要點什麼？」

　　那個店員的聲音依然那麼有活力。

　　……好吧，她承認這個很爛的藉口，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畢竟還是很合理而看不出破綻的。

　　從此她決定在一個禮拜的開始與課程的結束買飲料獎勵自己，中間偶爾選個一天來感謝親愛的室友們而幫她們外送飲料，或許是太常遇到自己，有一次她才剛走到櫃檯，那個愛笑的店員就先開口。

　　「一杯波霸奶茶，微糖微冰對嗎？」

　　她一方面很驚訝對方居然知道，記住了自己──常點的飲料，一方面又心裡慌亂得無法鎮定，滿腦子都是「被記住了被記住了被記住了」的想法，讓她在接下來的結帳和取餐中都顯得非常愚蠢白癡，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她回家後抱著枕頭尖叫。

　　他記得我。

　　光是這樣就覺得一個禮拜連續七天都去買飲料是完全沒問題的事，不過她還不會傻到真的去做，因為她並不是每天都會去那，他也是。

　　他今天也是笑著嗎？嗯，是笑著呢。她每次經過時都會看到那個店員揚起可愛的笑容，雖然好像有點誇張，但確實因為這樣讓那家店多了不少客人，她應該也是其中一個，不過她比較想看到的是在沒有客人的時候他和同事聊天時所露出的開朗笑容。

　　就算這樣，她其實還是會對他的營業式笑容感到非常緊張，她努力壓下心理欲爆炸的小宇宙，用疲憊掩蓋內心的慌亂，小心翼翼地躲避他的視線，卻在心底偷偷記住他的聲音，他的樣子。

　　「波霸奶茶好了唷，請！」

　　這個禮拜她也保持買飲料的習慣，習慣買飲料時遇見的店員是他，他會用比平常還要有精神的聲音和笑容將飲料交給她。

　　果然還是這樣的他最自然。

　　「謝謝！」

　　她也能放心地看著他微微瞇起的雙眼道謝。

　　她最喜歡喝的飲料是甜甜的奶茶，搭配有嚼勁的珍珠，所以她經常點波霸奶茶。因為打算每個禮拜都來買飲料，為了不讓身體難以負荷糖分而選擇微糖以及爽口的小冰塊。禮拜一點固定的飲品可以不需要煩惱要喝什麼，能夠加快結帳的速度，同時防止自己表現出笨拙的模樣。

　　不過也有例外選擇溫熱飲品的時候，那就是女人一生中必須經歷的生、理、期！她忍著絞痛想拿到甜甜的飲料安慰自己，努力隱藏自己的不適，依舊每個禮拜不缺席地來飲料店，直到有一次同樣被大姨媽折磨而想盡早回家的她在準備拿做好的飲料時，那個經常帶著微笑的店員突然將一包巧克力送給她。

　　「那個，店裡剛好有很多吃的，妳也算是我們的老顧客，所以這個送妳。」

　　「可、可以嗎？」

　　她受寵若驚地收下，雖然可能只是剛好送她，她卻依然開心不已，甚至就帶著這樣的好心情回到家中，洗完澡後如同捧著聖物般拿著那包巧克力在房間轉了幾圈，想也不想一頭栽進床鋪上。

　　第一次從他手中得到飲料之外的東西，只可惜還是吃的無法久存，但沒關係，有就很好了，甚至能夠被記住她是「老顧客」就很滿足了。

　　於是她就這樣不小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沉沉睡去，連棉被都沒蓋好，隔天果不其然感冒了，甚至因為生理期的緣故身體更是撐不住而大病一場，整整一個禮拜沒去上課。直到身體好得差不多才去上課，並在放學後去買飲料。

　　因為比平常還晚到，她想著那位店員或許下班了也不一定，沒想到在她排隊的時候原本站櫃的店員離開一下，那位愛笑的店員就出現並迅速消化人潮，更讓她意外的是店員似乎也察覺她比平常還要晚到，甚至問起上禮拜沒出現的事。

　　想到原因太過羞恥而不敢直視他，只能用微小的音量告知是感冒，並謝謝他的關心，還有上次的巧克力，真的很好吃，讓她得以在煎熬的日子中擁有一點快樂。

　　店員身上都會掛著名牌，那位愛笑的店員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名牌跟印象中店員的名牌不太一樣。在她的胸前上的是寫著「柳橙汁」並有顆可愛笑臉的橘子在一旁的名牌。

　　因為她的視線不敢直視對方而總是在其他地方亂飄，自然也注意到這一點，起初還有些疑惑，但又認為那顆橘子很可愛，也很像他。偶爾在等飲料的過程也會聽他的同事或前來買飲料的他的朋友喊他柳橙汁，這讓她開始好奇這個綽號的由來了。

　　在秋冬換季的時期他有一個禮拜沒來上班，或是他換了班表，總之那個禮拜她經過時都沒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剛開始是有點失落，後來發現不少朋友感冒後則是忍不住擔心，趁著沒客人的時候悄悄靠近櫃檯。

　　是一個常常和那位店員打鬧的男生，對方似乎也記得她，跟愛笑的店員一樣會稍微聊天，她在對方說起「柳橙汁沒來真可惜」的時候藉機一問：「請問……他最近都沒來嗎？」

　　這一問才知道他重感冒甚至被送去醫院，嚇得她臉色瞬間蒼白，店員見狀連忙解釋他身體已經穩定下來沒有大礙，她才鬆一口氣，突然瞄見店員身上的名牌，很正經地寫著本名，才想到另一個疑問。

　　「那個啊，因為他本名叫柳承志，念起來很像柳橙汁，大家就都這樣叫了啊哈哈哈，柳承志柳橙汁，剛好又在飲料店打工，很適合吧。」

　　就這樣，她知道了他的名字，悄悄在心底默念一遍。

　　她聽朋友說過不少次關於那名愛笑的店員的事情，包含在校板上也有人討論過他，意外的有名氣，不過這一點在她偶然經過飲料店時就有觀察出來。他似乎很廣泛交友，某次從朋友手機中看到他的 SNS，追蹤人數和好友人數都不容小覷，單看幾則貼文也可以看見很多人在底下留言，以及他們一來一往的愉快交談。

　　只是他的貼文都有設定只有好友能夠觀看，但朋友說過只要當面跟他要帳號或加好友他都會答應，看來這位朋友就是親自去找本人過。

　　這又讓她想起這半年來兩人偶爾會小聊一下，店員他也有意想加個聯絡方式聊聊，卻被她巧妙迴避話題。該怎麼說呢，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跟他聊天，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資格成為對方的朋友，如果讓他失望怎麼辦？維持現在的店員和客人的距離或許是最好的，不會太近也不會太遠。

　　況且她最初就是抱持著能偶爾見到對方就足夠了，現在能被記住已經是意料外的禮物。

　　說是這麼說，但在被一群人抓去完真心話大冒險時，她喝到的那滿口甜膩的飲料讓她產生了動搖。

　　太甜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平常會點的甜度根本不是這個……在大家跑去跟那個店員要聯絡方式時，她還是在後方默默喝著這杯甜度不太平常的四季春，思考著那個店員究竟是給面子才會選擇這個甜度，還是……她搖頭把其他多餘的想法甩到腦後。

　　直到下個禮拜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時，她的臉肯定炸開紅得不行。

　　「甜度要跟上次一樣嗎？」

　　他瞇起的雙眼不容於以往可愛，而是調皮，使得她有點失去平常的冷靜而大喊：「微糖就好！」

　　嗚啊超丟臉的！但她不討厭這樣的他，所以才願意繼續在往後的一年來這裡看他。

　　也願意提起勇氣在之後向他要聯絡方式，只是那一次愛笑店員的笑容比平常還要耀眼，不知從何而來的喜悅從他眼底流出，令她忍不住在心底炸開小宇宙。

　　雖然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她還是禮貌地問，對方很大方地說出姓名，還指了指胸前的名牌說可以叫他柳橙汁，隨後他也禮貌性地問起：「請問芳名？」

　　她一愣，忍不住笑了，在店員有點疑惑她為什麼而笑的時候，啟唇回答：「方茗。」

　　「我叫方茗，朋友都叫我茗茗，但不准叫我小茗。」

　　店員一聽也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好啊，喜歡微糖微冰的茗茗。」

FIN

2022.10